東西問·中國石窟丨程耀東:須彌山石窟如何見證絲路古道上的多民族融合?

時間:2024年08月26日    熱線:0311-85290821   來源:中國新聞網

  中新社銀川8月25日電 題:須彌山石窟如何見證絲路古道上的多民族融合?

  ——專訪寧夏固原市文史專家程耀東

  中新社記者 李佩珊

  編者按:

  石窟,凝結人類智慧,匯聚多元文化,記錄文明交流。作為石窟遺產大國,中國石窟璀璨如繁星,散落中華大地,串聯中華文明發(fā)展足跡,勾勒中外文化交流圖景。中新社“東西問”自8月20日起特推出“中國石窟”系列策劃(二),帶讀者穿越古今,一眼千年,領略中國石窟之美,洞見文明互鑒之光。

  以佛家讖語“須彌”為名的須彌山石窟,是絲綢之路上大大小小石窟中的一個代表。須彌山石窟屹立千年,見證著絲路古道上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變遷與風云際會。須彌山石窟為何選址建在寧夏固原?經歷了哪些發(fā)展歷程?體現著什么樣的藝術價值和時代特征?近日,寧夏固原市文史專家程耀東接受中新社“東西問”專訪,對上述問題進行解讀。

  現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須彌山石窟為何建造在寧夏固原?

  程耀東:總占地面積6平方公里的須彌山石窟群,修建在西北內陸的寧夏固原市境內,與古絲綢之路的開通和佛教東傳有著密切關系。

  固原地處陸上絲綢之路東段北道的交通要道,東西方往來的商人、僧侶和貢使曾云居于此,使固原成為絲綢之路西出長安的“第一城”。由于地勢險要,歷代在固原都曾設關制卡,使這里成為通往關中的交通樞紐和軍事重鎮(zhèn)。同時,固原地處中原與邊地過渡帶,游牧文化、農耕文化在此碰撞交融,促進了多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對經濟、政治、文化的繁榮起到推動作用。

  同時,石窟的開鑿對周邊地理環(huán)境有很高要求。須彌山周邊有明顯的丹霞地貌,石質較為松軟,有利于石窟的開鑿。

航拍須彌山石窟一景! (受訪者供圖)

  須彌山石窟始鑿于北魏孝文帝太和年間,當時的統(tǒng)治階層大多有濃郁的崇佛背景,再加上北周政權奠基人宇文泰將其子宇文邕寄養(yǎng)于柱國大將軍李賢家中,對原州(今屬固原市)開始著意經營,使得固原在當時無論從政治、軍事還是經濟、文化等方面都有了進一步的繁榮和發(fā)展?梢哉f,固原是宇文家族的“發(fā)跡地”,這為須彌山石窟的開鑿奠定了堅實的政治、經濟基礎。

  與此同時,固原本土成長起來的李賢、田宏、蔡祐等官員對須彌山的開鑿給予了人力、物力、財力的支持。加之在佛教興盛的南北朝時期,東西往來的商賈大多信奉佛教,經過此處時,多有人為須彌山石窟的開鑿給予經濟資助,成為須彌山石窟的供養(yǎng)人。

  中新社記者:為何說須彌山石窟在形成和發(fā)展過程中,既有鮮明的時代特點,又表現出了一定的民族地域性特征?

  程耀東:須彌山石窟現存洞窟160多座,造像1000余尊(其中500多尊保存較為完整),壁畫200多平方米,碑刻16方,漢藏西夏文題記53則,明代石碑3通,分布在4平方公里的崖面上。這些石窟歷經了西魏、北周、隋唐各代大規(guī)模營造,宋、元、明、清各代也進行過修葺和完善。

  唐景云年間新修景云寺,宋徽宗崇寧五年(公元1106年)曾有過大規(guī)模修繕,并敕賜“景云寺”。到了元、明時期,佛教逐漸世俗化,須彌山還陸續(xù)修建了子孫宮、三清宮,甚至還修建了一座具有藏傳佛教色彩的喇嘛塔,內容更加豐富。明英宗時期,曾敕賜“圓光寺”匾,讓須彌山石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護和發(fā)展。

  須彌山石窟現存160多個石窟的千余尊造像中,保存著全國范圍內目前已被發(fā)現的北周時期數量最多、規(guī)模最大的石窟群。

須彌山圓光寺北周45窟一景!(受訪者供圖)

  可以說,須彌山石窟自始建至今,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融入了許多新元素,與時俱進的同時體現出中華文明的多元一體。

  中新社記者:須彌山石窟與絲綢之路上的其他石窟有何異同?

  程耀東:絲綢之路的開通,為佛教東傳奠定了重要基礎。沿著絲綢之路一路向東而行,新疆拜城克孜爾、甘肅敦煌等地石窟中的佛像具有明顯的“胡人”特征,而在須彌山石窟內,佛像則不同。據考證,第5窟唐代彌勒大佛坐像原型為武則天,具有明顯的“漢化”痕跡,同時也體現了當時造像藝術的背景和審美時尚。

  北魏開鑿的石窟,窟室多為中小型窟龕。造像面目清瘦,透露出秀骨清相之美。北魏遷都洛陽之前,造像多為身著圓領窄袖的胡服,遷都之后,造像多改為身著中原寬袍大袖的服裝,這是北魏孝文帝服飾改制,對須彌山石窟造像藝術創(chuàng)作產生的影響。

  須彌山石窟中,現存造像最多的第45、49兩窟,有比真人還大的造像40余尊,周邊的裝飾性雕刻有幔帳式的佛龕、龕邊龍嘴銜口的流蘇,很具中國特色。同時,龕頷上的各種小佛和龕座下手執(zhí)各種樂器的伎樂人或吹橫笛、或彈琵琶、或擊羯鼓,姿勢各異?唔攪@塔柱,還雕有一對相向手舞足蹈的伎樂飛天,披巾飄動,顯示了北朝音樂藝術的盛況。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須彌山石窟最具代表性的第51窟內造像精美宏大,在國內各石窟中絕無僅有。因此,國內所有佛造像衡量是否為北周風格,都以第51窟造像為衡量標準,它也被北京大學考古學家宿白先生稱之為“須彌之光”。

須彌山石窟第51號造像“須彌之光”。 祁學斌 攝

  總的來說,中國的石窟造像有雕塑和開鑿兩種形式和類型,新疆拜城克孜爾石窟造像為泥塑,敦煌莫高窟為泥塑彩繪,炳靈寺造像大多為彩塑或者石胎泥塑,麥積山石窟仍是以石胎彩繪為主。須彌山石窟中的佛造像均采用石刻手法雕造,處在石窟造像泥塑與石刻的過渡帶上,其造像藝術手法、精美度足以與更東的山西云岡、河南龍門石窟造像媲美。

  另外,“須彌”在梵語中的意思為“宇宙的中心”,目前雖還未發(fā)現史料解讀為何以此命名,但可看到,當時的須彌山已具有重要影響力。

  中新社記者:須彌山石窟經歷了幾次修復?

  程耀東:須彌山石窟屹立1500年,見證了固原地區(qū)的風云變化和絲綢之路的發(fā)展,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和重要的歷史意義。然而,在風吹、雨淋、日曬等自然因素和人為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須彌山石窟群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壞,尤其是須彌山大佛還陸續(xù)出現各類裂隙延伸加劇、巖石表面片狀剝蝕、造像風化脫落嚴重、彩繪褪色及粉化現象明顯、造像表面污染等病害。

  應該說,須彌山石窟自從北魏開鑿以來,歷代均有過修復、改造和保護。新中國成立以來,大的修復有兩次。

  1982年,須彌山石窟被國務院公布為第二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也正是從那時起,須彌山石窟進入考古界、學術界專家的視野,有關須彌山石窟的研究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關注。1984年,須彌山石窟迎來首次加固整修保護工程,后經多次修繕,2020年4月開始,須彌山石窟再次啟動“全面體檢”“閉關治療”,修復壁畫,加固窟體。

  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政府、固原市政府等層面出臺了加強石窟寺保護利用的工作方案、須彌山石窟保護條例等文件,須彌山文管所等相關部門先后實施了須彌山石窟文物保護基礎設施和環(huán)境整治項目、須彌山文物保護管理及配套服務設施項目、文物本體保護等項目,使須彌山石窟珍貴的文化遺產得到有效保護。

  但不僅須彌山石窟,世界上其他露天石窟、巖畫普遍面臨風化危害的問題。也許再過若干年,我們的子孫后代無法再看到須彌山石窟的宏偉面貌。因此,數字化修復是當前大規(guī)模修復中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

須彌山石窟大佛像。中新社記者 李佩珊 攝

  中新社記者:如何讓須彌山石窟受到更多關注?

  程耀東:須彌山石窟堪稱“中國十大名窟”之一,開鑿如此規(guī)模宏大的石窟群,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財力,若無當時統(tǒng)治者的加持和地方官僚貴族的支持,恐無法成型。然而,無論在正史或地方志中,都未留下任何關于須彌山石窟開鑿的記載。這讓原本充滿神秘色彩的須彌山石窟更加神秘。

  現階段須彌山石窟的保護和利用工作仍不夠全面,喚醒大眾對須彌山石窟的保護尤為重要。同時,須彌山石窟的研究與保護急需更多高校、科研院所團隊的加入。

  另外,須彌山石窟景區(qū)的打造也需要更多文旅融合的新創(chuàng)意、新內容、新產品,讓更多游客尤其是年輕人走進石窟、了解石窟,愛上石窟文化。(完)

  受訪者簡介:

  程耀東,民盟盟員,中國作協(xié)會員,固原市文史專家。先后在《人民文學》《人民日報》《文藝報》《文學報》等國內40多家刊物發(fā)表文學作品百余萬字,部分作品被《散文選刊》《散文海外版》《讀者》《經典美文》等轉載,20余篇作品入選人民文學出版社、漓江出版社、江蘇文藝出版社等出版的年度選本。曾獲第7、8、9屆寧夏文學藝術獎;固原市文化建設貢獻獎等。出版散文集《在大地上過完一生》《大地溫暖》等。

編輯:【李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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